重读《白鹿原》,理解中国的农耕文明和儒家文化

admin 5个月前 (02-08) 新闻中心 149 0

  一部好的作品值得反复阅读。

  记得小的时候看四大名著,《水浒》、《三国演义》和《西游记》一拿到就让我爱不释手,而《红楼梦》对于当时不到十岁的我来说了无趣味。

  成年以后,《红楼梦》我反复阅读了几十遍,并且还会一直不断地读下去。情节早已不重要,很多时候就是跟着作者去欣赏、去玩味里面的诗词歌赋,也仿佛被作者牵引着去亲历几百年前的官宦生活,有时还会静下心来反思一下曾经的历史和当下的人生。

  第一次读《白鹿原》时就已被深深地震撼。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再读《白鹿原》,感受则更深刻。

  中国历史大部分时间里社会阶层被划分为士、农、工、商,几千年来占主导地位的是士大夫阶层和农民阶层。

  《红楼梦》是裁取了清代康乾时期的时代背景,从士大夫的官宦角度出发,对中国封建社会的生活百态百科全书式的描绘。

  《白鹿原》所选定的时代背景则更为动荡:从封建王朝最后一个朝代--即将崩塌的清朝末年始,历经军阀混战、日本入侵、国共对峙直至新中国建立。在这样一个跨度的时代背景下,《白鹿原》把几千年中国的儒家文化和农耕文明刻画的淋漓尽致、细致入微。

  中国历史和中国文化一向有两条线可以贯穿始终:一是农耕文明,一是儒家文化。

  中国是一个大陆国家,翻开中华民族繁衍的几千年的历史长卷,都是农耕文明。《白鹿原》中对农民生活和他们以之生存的土地的描绘,使我们很容易了解几千年中国人的生存状态。华夏众生生于斯、长于斯,闻鸡起舞、四季而作,无论历经怎样的朝代更迭,他们所能依赖的还是只有这土地。无论丰年还是灾年,永远都是故土难离。其实即使是在新中国,在改革开放以后,我们所历经的土改、合作社、包产到户等运动,不都是把土地问题作为国家的头等大事来对待吗?包括现在,即使房价飞上天,中国人穷尽一生也要买到属于自己的房产,不也是这种农耕文明在意识中的延续吗?

  西方国家比如欧洲的很多国家是海洋国家,因此探索、冒险等商人文化(财富可以方便的转移)容易发展起来。思维方式也容易开放。

  对华夏民族而言,由于土地作为最大财富的不可转移性质,决定了中国人追求稳定、轻易不愿求变的人生哲学。从氏族社会进化以来,家庭、家族制度就是众人的社会制度。可以说,中国人遵循儒家文化是历史进化的选择。儒家文化的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天、地、君、亲、师)从社会论理的角度反应了中国人的终极追求:盼望家庭和睦、人人相亲,寻求上天的恩赐、土地的回馈,最终希望能够达到天人合一的理想境地。凡此种种,《白鹿原》中白、鹿两大家族围绕着那一方水土跌宕起伏的曲折命运对此做了最好的诠释。

  《白鹿原》书中所着力描写的关中最后一位大儒朱先生,以近乎圣人的品行示人,代表着儒家文化对世人的影响和垂范。

  中国人的农耕文明、儒家文化几千年来生生不息,具有强大的生命力,而且对于外来文化具有极强的抵御和同化能力。蒙古铁骑靠武力建立起来元朝,对华夏文明采取镇压、排斥的方式,结果不到百年马背文明即被华夏文明赶跑。满族的八旗铁骑则采用了完全不同的方式,在维护自己统治的前提下对儒家文化进行了包容,结果几百年演变下来被完全同化。

  另外,从佛教在中国的发展进程,也可以看出儒家文化在中国的根深蒂固。

  与老子、孔子大约同时期的佛教起源于印度,在公元前一百多年时传入中国。佛教是出世的哲学,讲究苦修,在今天的印度佛教徒还保有这一传统。而儒家是入世的哲学,以天下为己任,讲究齐家、治国、平天下。

  佛教自传入中国,与本土文化几经碰撞冲击,经历史的沉淀和儒家文化的消化吸收基本上变化为两个分支:世俗的一支,由最初面相狰狞的印度教式的各色佛、菩萨、罗汉,变成被普罗大众在形形色色庙宇中供养的和蔼可亲的诸神,仅用来保佑俗世的风调雨顺和人世幸福。似乎已不由自主的“入世”了。

  而引经据典的文化的一支,经几百年演变,至唐代变成了禅宗成为了影响力最大的流派。

  禅宗因两个普为人知的偈子而分成南北。

  北宗的神秀秉承“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主张苦修、渐进,其实倒合佛教的本义,却日渐式微。

  南宗的惠能,秉承“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主张顿悟,顿悟是任何人于任何地都可以完成的,不必要抛家舍业去苦修。后来流传有序、发扬光大的倒是惠能这一支。其实在宗教:观念、情绪和活动的三要素当中,必要的苦修、仪式感是不可缺少的(现实中基督教的礼拜)。由此可见,佛教演变到后来的禅宗,已在中国被儒家知识分子同化为哲学性质的文化,是阳春白雪式的佛语禅机。

  陈忠实筹备和写作《白鹿原》的年代贯穿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至九十年代初期,直至那时农村经济和农民生活在中国的社会生活中依然占有很重要的地位。那时及之前的以家庭、家族为纽带的氏族亲情文化和以之为土壤的儒家文化就是贯穿始终的中国文化。《红楼梦》是中国文化在上层地主士大夫阶层的生活缩影,而《白鹿原》则是中国文化在更广阔的华夏大地的写真。

  哲学是对生活的思辨,进而上升为文化。文化源于生活,反过来又影响和指导生活。中国人的哲学思维是向内的、关注的是自我和当下,而这一切的基础是以拥有土地、拥有家庭还有千百年儒家文化为基石。正因为文化和生产力的基石还在,如《白鹿原》书中所写,白鹿两大家族及其代表的民众尽管历经岁月的沧桑和朝代更迭的磨难,依然能按照固有的惯性沿着千百年的轨迹前行,从未脱出儒家文化的圭臬。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社会生产力从土地中解放出来,土地之于社会的重要性逐年下降。另一方面,农民离开土地进城打工,工人从企业下岗,类似过去的家庭、“家族”的亲情生活圈子被撕裂。因此,才会出现儒家文化和固有的社会亲情生活的茫然和不适应。

  面对当下的诸多社会问题,很多人更多的是从西方外来文化的冲击去找原因,而对发自内部的变化考虑较少。

  其实当前的种种,只是在旧有秩序被打破,文化和生活的运行轨迹在寻求建立一个重新的平衡,而新的秩序的重建必然是一个长期、曲折的过程。

  整个八十年代,陈忠实一直在书写,才有了我们今天读到的《白鹿原》这样的作品。我一直喜欢读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或许在我心里以为这些作品是优秀作品的杰出代表。

  互联网的时代,时代的节奏是这样的明快、鲜明。但同时,或许人们很难静下心来读完一部书,更难静下心来用生命去创作一部书。类似如格非的江南三部曲我也很喜欢。只是,恐怕陈忠实之后难以再有陈忠实,而《白鹿原》之后何时再有《白鹿原》,我很难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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